尘缘文学

第43章（第1页）

&ldo;璎。&rdo;头颅虽然还在远处看着，手却已经按住了妻子的箭头，&ldo;别太难过……人都要有一死，不过是另一种开始罢了。&rdo;

&ldo;可我还没见过慕湮师傅一面……&rdo;白璎茫然道，只觉心中刺痛，&ldo;到死，我都没慕湮师傅见上一面!&rdo;

剑圣门下，同气联枝。她少年时授业于剑圣尊渊，其后诸多变故，百年时空交错，竟从未与另一位师傅慕湮遇见过。然而，无论是在人世、还是成为冥灵，她都能从剑光里照见师傅的容颜，感觉到她的&ldo;存在&rdo;。

慕湮师傅当年的种种，只是从西京口中听过转述，比如章台御使，比如守护和放弃。

然而不知为何，竟然便存了十二万分的憧憬和景慕。

无色城那样漫长的岁月里，不见天日之时，她经常想：如果慕湮师傅在，她会有多少话要和师傅说啊……尊渊师傅和西京师兄，都是磊落洒脱的男子，不了解她的心情。堕天刹那，她心中那种绝望和哀痛，只怕只有慕湮师傅懂吧?背叛和重生，剑圣门下两代女子，都是一样经历过的。只不过，她肩上背负的比师傅更重。

所以，她以已死之躯好好地&ldo;活着&rdo;，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路。

然而，那个在心底被她视为引导者的人，已经离去了。

初夏的风从南边碧落海上吹来，带来盛夏即将到来的炎热气息。熏然的微风中，泽之国的息风郡沉浸在一片浓重的绿意中。而那葱郁的绿在夜色中看来却是泼墨般的黑‐‐丛丛叠叠，湮没了中州式样的亭台楼阁、粉墙黛瓦，把一片繁华的迹象填入墨色。

然而那些曲陌深处、大宅高门内偶尔露出一角兽头飞檐，却浮凸隐隐的峥嵘气息，仿佛有无数双冷笑的眼睛在暗夜中窥探着大地上繁华一郡。即使如墨般浓厚的夜色，也无法压住底上暗涌的血色。

息风郡外，刚刚解下酒囊，准备唤出里面&ldo;召唤兽&rdo;的男子陡然怔住，不可思议地看着佩剑：凭空里剑芒一闪，一张女子平静沉睡的素颜浮现，随即湮灭。银白色剑柄上，那一个&ldo;京&rdo;字前面，陡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小星符号。

‐‐他已成为当代剑圣。

&ldo;当&rdo;的一声响，光剑从他手中坠落地面。风尘仆仆的男子盯着剑柄看了半天，脸色居然是一片空白茫然，似不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。

静默中，腰间空空的酒囊里忽然发出了激烈的敲打声，有个声音拍打着大声叫骂：&ldo;臭酒鬼!发什么呆，快放我出去!快放我出去……我、我肚子痛死了!&rdo;

那个声音将西京从失神中惊起，手指下意识地伸向酒囊，轻敲几下，吐出一个咒语。轻轻扑簌一声，一道光忽然从瓶口扩散开来。黑发的少女在半空中幻化出了本体，也不和西京打招呼，径自落到官道旁的一丛灌木后，自顾自伏下了身子。

&ldo;该死的，中午吃的都是什么啊?鱼不新鲜，还是…还是那个蘑菇不对头啊?&rdo;好容易从瓶子里脱身出来，肚子显然是真的吃坏了，咕噜叫着，腹痛如绞，那笙皱眉捂着肚子，却从灌木后探出头，理直气壮地呵斥，&ldo;走开!不许站在这里……这里是下风向，你想‐‐&rdo;

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平日一定会骂她多事的人，竟然丝毫不听她说了什么。

只是弯下腰，怔怔看着掉在地下的光剑‐‐看着看着，忽然膝盖毫无力气，一下子跪倒在剑圣之剑面前，脸色刹那间委顿。

&ldo;大叔?大叔?&rdo;那笙呆了，连忙整理好衣服，捏着鼻子从灌木后跳出来，俯下身忙不迭的问，&ldo;怎么了?腿上的伤又发了?&rdo;

银白色的剑柄滚落在地上，上面的剑芒已经消失，就像一个普通的金属小筒。那笙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孩，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上面的花纹已经悄然改变：&ldo;京&rdo;字前面、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个小小的星形符号。

西京定定看着那个悄然出现的星，在那笙扶住他的刹那，低声：&ldo;师傅死了。&rdo;

&ldo;嗯?&rdo;那笙一时间愣了一下，扶住他的手停了一下，&ldo;你有师傅?从来没听你说起啊。&rdo;

西京哼了一声，没心情和她罗索，俯下身去拿起那把光剑，然而不知道是否心情尚未平复，一连伸了几次手、光剑却几次从手指间漏了出去。那笙在一边看得着急，忍不住低下头去替他捡那把光剑。

&ldo;别!&rdo;西京霍然一惊，厉声阻止。然而却已经来不及，那笙在手指接触到光剑的刹那、身体立刻被凌空弹开，尖叫着往后倒飞出去。

&ldo;小心!&rdo;西京也顾不上光剑，脚尖发力、纵身扑出，在那笙掉进那一从灌木前抓住了她，拦腰横抱着，一转身落到了地上。

&ldo;小心!&rdo;这一次的警告却是出自苗人少女的嘴里，那笙惊叫着看着地下，拉住了西京。被那样惊惶失措的警告吓了一跳，西京凌空提气，在脚刚沾到地面的瞬间再度飞纵，半空一连几个转折、落到了方才平旷的官道上，才出声问怀里这个尖叫的女孩：&ldo;怎么?&rdo;

&ldo;踩……踩上了……&rdo;那笙盯着他的脚，结结巴巴。

&ldo;踩上什么?&rdo;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，西京莫名其妙地问那笙，将她放下地来，告诫，&ldo;以后不要再碰我的剑，知道么?‐‐和以前不一样了……剑圣之剑，再也不能容许外人触碰，否则必将遭受反击。&rdo;

那笙却没有注意他讲了什么，只是盯着他的靴子，忽然红着脸，一拉他的袖子转身向着溪流走过去：&ldo;快去冲掉，你踩上了啦!&rdo;

&ldo;嗯?&rdo;西京尚自莫名其妙，只好拿起光剑被她扯着走，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靴子，看到了鞋跟上的污物，皱眉，&ldo;奇怪，哪里踩上的狗矢?&rdo;

&ldo;快去!&rdo;那笙忽然猛力一推，西京踉跄着一脚踩进了溪里。

&ldo;死酒鬼……居然、居然骂我是狗?!&rdo;再也忍不住，那笙红着脸跳了起来。

西京蓦然间明白过来，笑得弯下腰去。

&ldo;还笑……今天别想我给你做饭。一定是你不好，中午采的蘑菇有毒!&rdo;看到剑客笑得前俯后仰，那笙红了脸，恨恨低语‐‐却忘了如果是蘑菇有毒，对方如何还能笑得这般开心。然而一边嘀咕，苗人少女却是一边沿着溪水寻觅起来，翻动着石头寻找贝壳鱼虾，折下水芹菜和红芥，开始准备着晚上的饭。刚选了一个地方生火，忽然想起什么、回头看了看那一丛灌木，立刻皱眉，远远挪开换了个地方。

西京坐在石上，将靴子踩在溪水里，让水流冲刷着，把玩着那把银白色的光剑，侧头看着苗人少女‐‐虽然是被装在酒囊里带着走，可连日的冲杀劫难、已经让这张无忧无虑的脸上也有了困顿的疲惫。

已经到了息风郡……眼看离九嶷已经不过数百里。

然而，经过昨日那一次遭遇战、显然征天军团变天部已经得知了自己的方位，所有沧流帝国军队的追杀也将不期而至吧?剩下的几百里，只怕每前进一步都要用尸体铺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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