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倾静静看着她:&ldo;将军府。&rdo;
苏太太差点昏过去,仿佛这一辈子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,什么都没有了,她扑过来揪住苏倾的领子,噙着眼泪盯着她:&ldo;你……你……你拿什么换了?&rdo;
&ldo;哐哐哐‐‐&rdo;忽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,半晌没人去应,门&ldo;哐啷&rdo;一声让人踹开了,两个穿笔挺军装的兵径直走进来,如入无人之境,一个手里横着她那把伞,活像托着杆军旗:&ldo;苏小姐,您的伞忘了。&rdo;
另一个走过来,目不斜视地拨开了苏太太,把那把折了一半伞骨的旧伞竖起来,毕恭毕敬、不容拒绝地给苏倾递到手里。
做完,二人后退两步,动作一致地转身走了,硬邦邦的皮靴,踩的那地板哐啷直响,仿若两个上了发条的机械玩偶。
苏太太直愣愣地看着这两个人,双眼通红,脸白如纸,一时竟连反应也没有了。
苏倾捏着伞,不知他搞什么,把伞往柜子旁一搁,跨过了苏煜,连夜把自己和二丫的东西打包收好,运出了门口。
苏太太追到门口,好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,几乎是冲着她的背影喊出来的:&ldo;你不要以为那军阀是真心对你好,都是豺狼虎豹。现在贪恋你容貌,往后有你哭的那一天!&ldo;
苏倾的身影在夜色中拉出一道长影,风把耳侧的头发丝向前吹出个弯儿,她远远回过头来,额头、鼻梁和嘴唇,都化作飘渺的剪影,从此以后就要消失在苏太太的生命里了。
这一次,没有哭,没有笑,什么表情也没有,就像是普通陌路人。她好像想说什么,但最终一句话也没留,就这样走远了。
杨老头开了首饰铺的锁,上到二楼来,吓了一跳,苏倾和衣趴在柜台上睡着,地上还有一席地铺,躺着一只淌口水打呼的二丫。
为着这一片狼藉,首饰铺开门都比往常晚一个时辰。
杨老头替她发愁:&ldo;你这往后怎么办?&rdo;
苏倾说:&ldo;这两日没处可去,占了您的地方,对不起。&rdo;
杨老头急忙摆手:&ldo;我不是这个意思。&rdo;
两个大姑娘,不能总夜夜睡在店里,总要有个栖身之所。
苏倾边记账边垂眸道:&ldo;先攒攒钱,走一步看一步吧。&rdo;
杨老头抽了杆烟思考这事儿,说:&ldo;要不我先支你一年银子,你看看哪儿有房子,先找找?&rdo;
话音未落,他又忽然想到什么,觉得她傻,&ldo;小苏啊,五少爷不是回来了吗?他那里那么多空房,一个人住着不嫌冷……&rdo;
苏倾手底下算盘珠子一拨,噼啪一声脆响,第一次在他说话时打断了他,头也不抬地说:&ldo;不到他那儿去。&rdo;
杨老头仔细瞅她两眼,见苏倾两颊稍鼓,脸色泛红,眼睛里两汪亮亮的水光,定定地盯着算盘珠子,不是羞的,竟然好像是急了恼了,不由得大感惊奇。
这边话音未落,楼梯上通通通通一阵乱响,无数双脚整齐划一地迈上楼梯,不一会儿铺子二楼就挤满了人,一水儿的皮带长靴,镇得小小的店里都如同笼上一层化不开的兵刃冷气,二丫吓得躲到苏倾背后。
&ldo;呦……我、我犯什么法了?&rdo;杨老头从左看到右,肩章绶带晃花了眼,不由得愣了一愣,&ldo;这是唱哪一出?&rdo;
有人高喊了一嗓子:&ldo;我们是迎亲的。&rdo;
其他人&ldo;哄&rdo;地笑了,年轻小伙字个个眼里亮闪闪的。
&ldo;迎、迎谁?&rdo;
&ldo;咱们将军要娶苏小姐,车就在楼下,请苏小姐跟我们走。&rdo;
二丫长大了嘴,杨老头回头去看苏倾,苏倾的脸更红,不知是气的还是热的,抑或是急的,她从柜台下面取了一沓黄历,纤细的指头飞快地翻了一翻,定定地看,今天才月初,离中旬还有十几天。
别说她不答应,他就是真心实意娶她当姨太太,还能比夫人早过门,压人家一头?
她觉得叶芩简直胡闹,不由得更生气了,冷冷地看着那个打头儿的兵,不知怎么的就说出了一句气话:&ldo;我不坐车,让他拿八抬大轿来抬我。&rdo;
第19章雀登枝(十六)
这在苏倾看来当然是一种刁难。
叶芩如今是f镇有头有脸的人物,跺跺脚就是一场地震,大家都知道他丈人是林先生,她当着他手下的面儿,故意让他下不来台,他往后就不可能再自讨没趣。
那群兵缄了口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谁也拿不定主意,眉来眼去了一阵,一窝蜂地又通通地下楼去了,首饰铺二楼的气氛这才轻松起来。二丫羡慕地咂咂嘴:&ldo;八抬大轿。&rdo;
苏倾把黄历小心地放柜子下层,杨老头盯着她,长长出一口气:&ldo;小苏,糊涂呀你。&rdo;
苏倾趴在柜台上,扇子般的两丛睫毛垂下,继续低头记账,杨老头惊异于她还拿得稳笔:&ldo;你可想好了?&rdo;
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边,往楼下看,&ldo;唉,我刚才就该替你拦着。&rdo;苏倾不作声。杨老头恨道:&ldo;这事传开了,以后谁敢提亲?&rdo;
苏倾抬起眼来,那双眼睛安静,含着让人不忍苛责的天真疑惑,好半天才用细细的声音问:&ldo;人为什么非得嫁人?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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