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余恨哈哈大笑起来:&ldo;没想到少盟主武功不怎样,箭法竟如此精准,远在百步之外都能she中,真是神she手……&rdo;
安济剧烈颤抖着,抬眼往前看去,泪水模糊了视线,他仿佛看到当年常风俊亲手教自己箭术的情景。
&ldo;哎呀,又she歪了,这什么破弓箭!舅舅,给我换一把好弓来!&rdo;
&ldo;济儿休得浮躁,来,左手握弓,须得再稳一些,右手搭弦,瞄准那处,切记,前推泰山,发如虎尾……好!&rdo;
&ldo;中了!中了!舅舅说得果然不错!&rdo;
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一个属下飞奔过来:&ldo;少盟主,常阁主已经……&rdo;
&ldo;我知道,&rdo;安济粗重地喘息着,他慢慢站起身,看到几个明日阁弟子将常风俊尸身抬走,沉声道,&ldo;你方才说到功过相抵……&rdo;
&ldo;是。&rdo;
&ldo;抵不了的,&rdo;安济声音喑哑,却异常坚定,&ldo;人命关天,没有用功劳去抵人命的道理,舅舅已罪无可恕,即便他立过汗马功劳,他依然罪无可恕……&rdo;
说罢,他甩开披风,大步走到马边,牵住缰绳,转脸看向苏余恨:&ldo;真相已经大白,这十年来天下盟欠你良多,我会督促盟总,昭告天下,还你一个清白,并尽快做出补偿。&rdo;
苏余恨道:&ldo;清白?本座可不稀罕,若说要什么补偿,本座只想要他当儿子。&rdo;
安济顺着他枯瘦的指尖望去,看到龙云腾阴沉的脸,顿了顿,脸色僵硬地说:&ldo;我会转告盟总的……&rdo;
第八三章
目送安济带人消失在雪幕中,龙云腾抱起阿姊,一步一步走向马车,卫先生快步迎上前来,打起一把宽大的油伞,撑在龙云腾头顶。
将龙夫人的尸首放进马车中,龙云腾低头看着她,生前的狰狞已经褪去,脸颊瘦削苍白,透着慑人的冷峻,犹如一片死寂的雪峰。
龙云腾抬手,指尖悬浮在半空,颤了半晌,才慢慢落下去。
眉依旧是月棱眉,弦月尖尖,眉骨却高高挑起,龙云腾想起年幼时,阿姊尚未出阁,有云游女冠曾说她峰脱眉骨命不达,众人失色,阿姊却只是将那女冠撵出城去,一笑了之,并未放在心上。
&ldo;当年若随那女冠去家修仙,是否就不会有今日这般惨绝收场?&rdo;龙云腾喃喃地说,过了片刻,又低声苦笑一声,&ldo;但那就不是你了。&rdo;
即便遵父命远嫁千里之外,但她龙凌此生骑的是烈马,扬的是千帆,区区常风俊,怎不手到擒来,岂料这世间,比烈马更难驯服的,是人心,比千帆更难掌控的,是感情。
指尖慢慢拂过她脸上的乱发,龙云腾痛苦地吁出一口气,抬起头,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白雪茫茫的山林,一只冰冷的手无声无息地搭在了肩膀上。
龙云腾脊背僵了僵,却没有回头,只淡淡道:&ldo;你如今证得清白、大仇得报,我已没有什么可供你利用的了。&rdo;
&ldo;儿子这样跟爹说话,真是欠打,&rdo;苏余恨的手指沿着肩膀爬到他的脖间,指尖沾满血污,带来浓重的血腥气,一把捏起他的下巴,强迫他转过头来,&ldo;你死了阿姊?&rdo;
龙云腾冷声:&ldo;你要干什么?&rdo;
&ldo;本座也死过至亲,&rdo;苏余恨笑嘻嘻道,&ldo;或许会难过几日,但很快就会过去,连梦都不会多做一个。&rdo;
龙云腾转过身,看着他绝美倾城的眉眼,里面只有粲然的笑意,并无一丝悲伤,他突然从心底腾起巨大的暴虐,骤然出手,一把将他掼在了马车上,大手狠狠扣住他的咽喉。
苏余恨惬意地倚着车壁:&ldo;儿子,你脾气忒差了。&rdo;
&ldo;你怎能如此冷漠?&rdo;龙云腾低吼,&ldo;你当真没有心吗?&rdo;
&ldo;心?&rdo;苏余恨手指卷起一缕发丝,在齿间轻轻咬着,长眉一挑,媚眼含笑,&ldo;那是何物?&rdo;
龙云腾觉得有一只巨手,将自己五脏六腑全都捏碎,巨大的疼痛之后,是难以言表的空虚,他茫然看着苏余恨的笑颜,突然觉得他的美貌像一剂荡心鸩毒,甜美旖旎,却见血封喉。
不由得松开手,喃喃道:&ldo;是啊,心是何物?我武功已臻化境,浑身如若铜皮铁骨,为何心……还是会疼?&rdo;
&ldo;大约是享的福太多,吃的苦却太少吧,&rdo;苏余恨闲闲地说,笑盈盈地看着他的脸,突然道,&ldo;阿梦是你的外甥?&rdo;
龙云腾知道之前他定是隐藏在来客中混入漱石庄,知道了苏梦醒的身世,点头:&ldo;是。&rdo;
&ldo;怪不得你这么像他。&rdo;苏余恨抬手摸着他刚毅的脸颊。
他的手指仿佛寒冰一般冰冷刺骨,龙云腾抬手,覆住他的手指,掌心几乎被冻得一个激灵。
耳边传来苏余恨喃喃犹如梦呓一般的笑语:&ldo;我家阿梦若长大,也该是这样的丹凤眼、卧蚕眉,抿着唇角,不苟言笑……&rdo;
龙云腾皱了皱眉。
听苏余恨轻笑着说:&ldo;我想他了……&rdo;
龙云腾眸色深沉,解下大氅,将他包裹起来,柔软的貂绒簇拥着苏余恨毫无血色的脸颊,在灰蒙蒙的天地间,一边是浓烈的黑,一边是病态的白,只有他额角的胎记,是唯一的色彩。
&ldo;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,&rdo;龙云腾攥着他冰冷的手指,&ldo;我想要你,一直想要你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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