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一同回了营地之后,紧锣密鼓地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排兵布阵。
齐田看着地图上被反反复复勾画的痕迹,觉得还有事情放心不下,问道:“这是雨季,不会下雨吗?”
凌熠“嗯”了一声,说道:“不会,明天晚上动手。”
齐田虽然信任他的决定,但总觉得他这半仙似的语气有点让人不安,追问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
凌熠冲他故作高深地一笑:“夜观天象。”
凌熠低下头查看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,一边补充道:“齐大将军,你相不相信这天下的运气有十分,我独占九成。”
齐田:“……”我觉得你这个兔崽子就是在诳我!
官大一级压死人,凌熠下了命令他也没有收回的权力,只能认了。好在这事情不是一次两次,齐大将军习惯性地妥协了。
凌熠确认完流程没有问题之后,笑着直起腰来,拍拍手道:“今天就到这里,这些事情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再没别人知道,不到明天正式攻击不要透露一丝一毫。”
屈远和齐田纷纷应了之后,凌熠就晃出了帐子,打算为明天之事养精蓄锐一番,毕竟这把火还需要他来收场。
凌熠一觉醒来之后,再次拿起了许久没有穿过的铁甲披在了身上,坚硬的铁器在快要入夏的时节也冰凉得仿佛能入骨。铁甲严丝合缝地将他的手指骨节手包裹得只剩下一个关节露在外面。
齐田来向他汇报士兵集结已经完毕时,他正将碧云剑擦拭恶劣一边,那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也雪亮万分,仿佛随时要脱离主人吃肉饮血一般。
凌熠见他来了,收剑入鞘,站起身来,冷硬道:“走。”
凌熠出门翻身上马,屈远突然凑过来,说道:“凌鸢说要来看你,今晚大概就能到。”
凌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,屈远意会道:“哎,拦不住……”
“行,找人照顾好她,我们走吧。”
屈远应了一声,兵分三路出发了。
凌熠抬头看了看天,估摸着齐田和屈远已经就位,拽出一支箭,箭头提前换成了燃料,他从身后一人手中火把上借了火,手指间放出一丝黑气,缠上了那只箭,他拉满弓放箭出去,山脚下的树林顿时烧了起来。
齐田和屈远两人看到一边火光顿起,也纷纷下令点了一把冲天大火。
凌熠一股妖力助长火势,生生把一片绿林炼成了地狱,西祁数万精兵有来无回,他听着山脚下传出来的阵阵悲鸣无动于衷。随手把手里的弓箭递给了身后一个副将,交代他在这里等着截杀逃出来的西祁人。
他这也算是给赵伯霈报仇了。
他看时辰差不多要速速绕过这一带赶到天元以西的村庄救人,他策马转身打算一边讲身上的铁甲拆下来丢开,轻装上阵好能更快一些。
突然迎面传来一声惊叫:“凌熠你这是何意?”
这声音再熟悉不过,凌熠猛地抬头看到不远处披着黑色披风的凌鸢,她脸上惊惧交加的表情让凌熠心里紧了一下,但眼下形势迫在眉睫,也由不得他多解释,毕竟人命关天。
凌熠没有勒马停下,匆匆说了一句:“这里危险你先回去,我明天再和你说。”
凌鸢看到火光漫天就认定他不顾及山下百姓生死,这时怎么能放他走,一把拽住了凌熠,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,“他们养了你十几年……你怎么忍心!”
凌熠甩开她的手,简洁道:“我不忍心,也没打算伤及无辜,此事复杂,我回头解释给你。”
凌鸢再次追上他,拽住他的衣袖,喝道:“莫非你还要告诉我你是要去救人?这种程度的火势你怎么控制?”
凌熠皱起眉头,再耽误下去就真来不及了,他当机立断地拔出剑,指上凌鸢的脖子,“赶紧回营地,别捣乱!”
凌鸢似是心中猜想被证实了,苦笑了一声,把脖子往前凑了几分,几乎要抵上自己的脖子。凌熠没预料到她这么做,慌忙把剑撤回来几分,生怕一个不小心伤了她。
凌鸢猛然靠近他,袖中一亮,一把匕首露出,没入了凌熠小腹。
凌熠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做,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皮肉开裂的感觉,就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。
凌鸢在他捂住涌出的鲜血时,退后几步,冷冷地说道:“你不配姓凌……”⑦⑧中文全网更新最快ωωω.七8zω.cδм
她留给凌熠一个决然的背影,凌熠想他的亲卫不至于让一个小姑娘搅乱,松了口气,才突然觉得那个维系着少年时代唯一一点亲情的线断了。时至今日他才明白,最让人无奈的不是身边没有亲人朋友,而是每次当你试图表达的时候,却发现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。
其实大多时候就算是所谓血浓于水,细细想来,其实也不过是没什么好说的罢了。
他将那把匕首忍痛拔下来,本想强行让那伤口愈合,但若是如此,自己是个妖孽的事情也必然藏不住了,他只好堪堪止住了血,想着天元以西飞驰而去。
等他赶到时已经晚了,留在他眼前的只剩下了一把断壁残垣,一把要燃烧上天际的火焰已经完完全全吞噬了那个祥和的小村子。
凌熠感觉眼前的一黑,他终究还是搭上了一个无辜的村落百姓的性命。纵然凌熠的心被一点一点打磨成了顽石,也做不到无动于衷,那养了自己十数年的父母,未能看着长大的幼弟,那些一起读过书的同窗,戏弄过的邻家小姑娘……他从离开家那刻起就知道以后就算是流泪也不会有人帮他擦了,于是疼极了,便只好流血了,那升起滚滚浓烟的烈火仿佛把他一把心肺骨头都烧了一般,他突然觉得眼前出现了重影,胸口一阵刺痛,咳嗽了几声,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掩住口鼻,摸到了温热的血,他身形晃了晃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,一股熟悉的桃花香气温柔地包裹住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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