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缘文学

第8章（第1页）

突然吴老头跪倒在地爬了起来。莉儿拍打着翅膀飞到了空中，用沙哑的声音抱怨着。吴老头跪在火堆的灰烬边，朝罐子里张望着。&ldo;炖杂烩沾上灰了，唉！不过说不定有些还能吃。&rdo;他掏出一把破旧的汤匙，小心翼翼地撇掉浮在汤面上的东西，甩到地上。然后再舀起一匙送到唇边，带着评判的神色尝了尝。&ldo;虽然脏了，可还能吃。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。陌生人，你差点把它们全毁了。&rdo;

&ldo;我叫霍恩。&rdo;他的手一扬，一张发光的水晶碟片旋转着飞向了空中；吴老头很熟练地接住了。&ldo;我从不欠人任何东西。&rdo;

&ldo;一枚5克伦，&rdo;吴老头把镶着金边的碟片举到眼前说道。天上的云开始散开了，从罅隙中透出几缕星光来，&ldo;而且是真的。漂亮的新董事。美和价值难得的结合。用这来赔偿给我们造成的麻烦可是绰绰有余了，是吗，莉儿？&rdo;吴老头把硬币收进了宽大的衣服里。

&ldo;美对空的肚子有什么用呢？&rdo;鹦鹉嘟囔道。

&ldo;莉儿看问题就跟蚯蚓一样。&rdo;吴老头开始把炖杂烩舀到两个边上有缺口的塑料盘子里。他把其中一个递向霍恩，&ldo;给，你付过钱了，应该有你一份。&rdo;

霍恩犹豫了片刻，然后走过去接下了食物。他退回到石崖边，蹲了下来，等待着。吴老头对霍恩的戒心毫不在意，把粗粗的手指伸进杂烩里吃开了。过了一会儿，霍恩也开始吃了。虽然时不时地会有东西咯着牙，炖杂烩倒是出人意料地好吃。小肉块还辨得出来是兔子肉，其他东西是什么就吃不出来了。

一会儿就吃完了。霍恩举起盘子凑到嘴边，让最后一滴肉汤都顺着嗓子眼儿流了下去。这么多天来，他的胃第一次有了温暖和充实的感觉。他疲倦异常，恹恹欲睡，紧张的肌肉和神经也松弛了下来。他的体内升腾起一股暖意，使他想要对这位胖老头和他的鸟儿表示感激。

霍恩站直了身子，用崖脚下的沙子把盘子擦干净，轻轻扔到了吴老头的脚边。&ldo;谢谢。&rdo;他干脆地说道。回到石崖边后，他把油乎乎的手指在破烂裤子上擦了擦。然后，他重又蹲了下来，把身上的各种感觉调节到习惯性的、永无休息的戒备状态。

吴老头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，把盘子推到了一边。他转向了身边的手提箱，用身体挡住了霍恩的视线。待他转过身来的时候，箱子已经关上了，而他的手里又有了一瓶半升装的酒。他猛喝了几口之后，把酒瓶伸向霍恩，用探询的眼光望着他。霍恩摇了摇头。什么东西也没吃的莉儿急忙伸出爪子，抓住瓶颈倒过来就喝，清澈的液体咕咚咕咚地从喉咙里灌了下去。

吴老头在一个很深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之后，掏出了一块压扁了的烟草块。他不厌其烦地把包布的一角弄干净，然后把它咬下，开始嚼了起来，眼睛眯得只剩了一条缝。

霍恩研究起他来。上一个他见到过的又嚼烟草又喝酒的人很快就死了。霍恩自己曾一度走私过烟草，但几天下来货舱里烟草的气味把所有的人都熏昏了，差点船毁人亡。吴老头看上去倒一点都没什么。

老头儿吐了一口痰，尘土中显出一小摊红褐色。&ldo;在这儿，&rdo;他若有所思地说道，&ldo;我们三个流浪者在这块禁地上相遇了。你知不知道这儿曾经是这片大陆上最肥沃的耕地？&rdo;

&ldo;我不信。&rdo;霍恩答道。

吴老头耸了耸肩。&ldo;没关系。我提这个只是想说明人们有多傻，还以为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。在历史的长河里，是一个什么样的奇怪漩涡把我们冲到了这里？接下来它又会把我们带到哪儿去呢？&rdo;

&ldo;它哪儿都别想带我去，&rdo;霍恩说，&ldo;我只去我想去的地方。&rdo;

&ldo;我们都这么想，我们都这么想，在事情发生的当中，我们看不出有什么规律。但是当我们往回看，看到事情的全过程时，我们才意识到人是怎样被他们从未去想过的力量驱使着的。零碎的事件有了它们自己的位置，规律就变得一清二楚了。&rdo;

霍恩一言不发。

&ldo;莉儿和我，我们以为是出于自己的选择才到森波特的废墟来的，可实际上驱使我们的是饥饿。没有什么是能和饥饿相比的力量。你为什么到那儿去？&rdo;

问题提得很不经意，却出人意料，让霍恩吃了一惊。他眨了一下眼睛，皱起了眉头。&ldo;谁说我要去那儿？&rdo;

&ldo;不去那儿你到这荒漠上来干嘛？你是去偷东西，像莉儿和我一样呢，还是去杀人的？&rdo;

&ldo;难道没有别的选择了吗？&rdo;

&ldo;对于一个在荒漠上带着枪赶路的人来说，他到庆典上去还能干什么呢？偷东西或是杀人没什么两样的。到时候，废墟会成为全帝国警戒最森严的地方，蛮力总会被更强大的力量折服的。一个人年纪轻轻地就送了命真让人可惜啊。&rdo;

霍恩等待着。他已经学会让自己等待别人先露出身份和意图。

&ldo;我们三个是一路人，&rdo;吴老头接着说道，&ldo;我们相互之间无须隐瞒什么了。莉儿和我都活得太久了，什么大道理都看透了。人就是得活下去，该干什么就得干什么。&rdo;

&ldo;我不会死的。&rdo;霍恩开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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