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一下表,10:47,心里不由一惊,想到时间好快:我赶回去差不多一小时,若问到地址,折回来又要一小时,那已经是下午了;而我还要回驻(我自然不可能住她家,如果可以幸运地找到),差不多要两个半小时,那么已经是下午四点多。也就是说,我最多可以在她家待两个小时——不,恐怕还不到!因为我回来时肯定又要问一阵子路,若是她家比这地方还要远,又得花一些时间。这样一算,我怕是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,甚至还不到——因为我去遂平找学校也要问路,还要找人!天哪!我来一次,难道就为见她十几分钟,甚至几分钟吗?
我不敢再想下去,因为怕自己失掉勇气。心中苦笑,几乎又要晕倒。这时,眼前却依稀浮现她动人的微笑,美丽的大眼睛轻轻眨着,仿佛会说话似的……我心中又不禁激动:“没关系,只要能见到她,哪怕只有一面,我也心甘情愿,我也就满足了。”
我终于决定下来。长长地吐口气,向车子走过去,觉得两腿真的很有点酸痛了。我跨上车子,深吸一口气,眼凝视前方,握车把的双手一使劲。忽然想到看一下时间。天!竟然10:58了!我又丢掉了很多时间!我大惊,又急又恼,再不敢迟疑,脚下一蹬地,如飞向前驰去!
我疯了一样地向前狂骑。两手紧攥车把,两眼紧盯前方,两脚不停地蹬,心里、口中吞吐一口气。我在想:假若我的手臂突然断了,我相信我的手一定还会紧抓着车把,车子一定还会迅速前驰而决不会拐弯;假使我的腿突然断了,我的脚一定还踩着脚蹬,决不会坠下地面;假若我的眼睛是刀,那么它一定是世界上最快的刀,不论什么阻挡都一穿而过,决不会被折断;假使前方开过来一辆汽车,我一定敢撞上去,并且像玩具一样把它撞翻!
累?是的。我觉得我的腿真的要断了,而且我知道它会远远地被抛在后面;我的手臂也要断了,我知道我会突然向前栽倒;我的腰也要断了,我知道我这一栽倒,坐垫上就只剩下屁股;我的眼睛也渐渐迷茫散乱,还被风刮得阵阵发痛,我几乎要看不清晰前面的东西,只觉得树、人、车都朝我撞来。突然一辆大卡车,我车子竟没有拐弯,竟直接迎上去……
“小秋,我一定要找到你!等着我……”
我脑子里、心里只有这两句话,它们在我心里、脑子里翻来覆去。我觉得嘴唇已经被我咬破,舌头隐隐感觉到一种甜而咸的味道,我觉得我的腿像是灌满了铅,又好像被谁死死地抱住、拖住了,肚子“咕咕咕”一阵叫,胃肠在抽搐,涌起一股股臭气,我直想张口呕吐,可嘴唇早已干裂,就像手摸在枣树皮上……
终于,我又望见了遂平县城的房子;这是我现在已经熟悉的了。我松口气,却丝毫不敢懈怠,更不敢凭个人感觉,不等出了那段国槐路,开口就问:“请问遂平高中怎么走?”
清晰的吐词,标准的普通话,礼貌的问句;而且我很聪明地问高中,而非一中、二中,既避免了弄错了初、高中,又把一中和二中包含在了一起(因为驻马店这边“一中”往往是指第一初中,而第一高中却叫做“一高”)。
听到“一高”(果然也是叫一高)就在附近,南边不远。我大喜,车把一拐便冲过去。又问了两个人。碰上一群刚放学的学生,以为是高中,但看个头、年龄又不像。又问一个人,很快看到“遂平县第一高级中学”九个大字,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,放心下来(因为我一路从未见沈寨二字)。下来车,推车进去;因为我见有看大门的,不想增加麻烦,但进去门马上又跨上车。
这学校建设挺不错的,也刚放学,学生从四面八方涌向大门。我对学校一向亲切,也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母校,脸现微笑。但我脑子清醒,不敢浪费时间,停下车,瞧着来来往往的女生,拦住一个比较漂亮的——好像潜意识里我在找小秋的影像,便问复课班在哪里,她告诉说在最前面的那排房子。我笑着点点头,摇摇晃晃地蹬车过去,打个转,见左右各有三个教室,停下车,径自进去一个,问:“你们是复课班吗?”
一个男生回答:“是。”
再问:“去年毕业生有个女孩叫尹焕秋,你们认不认得?”
“她是文科还是理科?”
我暗叫一声晕,这倒忘了。便说:“文科。”
“文科在那边,我们是理科班。”
我道声谢,于是过去东边。见第一个教室还是理科。又往东,正好一个男生坐在门口凳子上,我开口问。他想了想,说:“没有。”
我又去隔壁班,却还是“没有”。我不由疑惑,皱皱眉头,说:“她考的是驻马店师专,没听说吗?”
谁知这回反应却立竿见影,那男孩说:“去年俺校文科没有考师专的,她可能是二中。”
我脑袋豁然开朗,心想:“可不是,她成绩并不怎么好,我原该想到她不太可能在一中。”(别见怪,这的确是我当时的实际想法,大概是想到我们县一中是重点,卧虎藏龙吧)
我欣然执车就走。可刚走两步,忽然又怀疑:“他们会不会说谎?倘若他们蒙我,我可就惨了。不但一趟白跑,还要再转回来。”我不禁犹豫(我大概是被饶骗怕了),但这却也都是为了找到小秋的细心。这时又想到:“应该不会,他们只是一小小高中生,能有多大道行?况且我和他们无怨无仇,他们也没必要骗我。还有,我问的都是男生,如小秋那么漂亮,若是在这里毕业,他们自然认得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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