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宿舍到图书馆的路只消一二十分钟,是张望听着音乐便能够恍惚间到达的,倘若有两三朋友结伴而行,或许几句话后,倒想重新走一遍。
张望不情愿在宿舍诉说他们的故事,总觉得任凭想象真不够具体,便选择去到他们第一次牵手的地方,也是第一次欣赏落日的地方,是第一次看书的地方,也是第一次幻想未来的地方,那时他们尚未接吻呢!
故事大概从这里开始写,张望觉得合适,奈何想不出书籍的名字,就迟迟不肯动笔。其实初高中时,张望极喜欢在文章写完后再为文字起名,他总能拥有一个十分贴切的题目,是怎么读都不会觉得跑题的,如今他却不再这样。现在张望喜欢凭借名字去引发想象,以前他觉得名字肯定藏在文章里,现在反倒认为名字里本就有文章,是写上多少篇都不够的。题目如同正怀着孕的母亲。
其实对于真心想要写文字的人,灵感从来不会吝啬它的馈赠,它只是偶尔躲起来。张望坐在自习室的桌子前,随意翻动手机的备忘录,浏览相册的图片,在不断跳动的记忆里,他忽然想起一首词,才终于下定决心将其中的一句作为书名:《春草梦》。
张望甚是激动,他认为没有比这个题目更合适的了,是任他怎么想都不会再想出其它的,他一直都是把他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名字当作珍宝,哪怕后来的名字再值得,却不愿将其更换,大不了再写一篇。
他迫不及待下笔,所有的回忆像是在他想好名字的瞬间就已经排好队,等着他的检阅和记录呢!他想着:我多有才华!
故事当然从那次婚礼开始,可张望还是写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,那是在婚礼的前一年。这般久的时间,张望从未使好感落魄过,像个富翁似的,随时敞开大门迎接喜欢的到来。
张望写图书馆的落日,写《我是猫》那本书,他提到过昏黄的路灯,还有长椅上的第一次亲吻,他写夜空,写拥抱和头绳,他把回忆翻来覆去,将能写的全写进去,不惜添油加醋:回忆总是美好的。
张望开始着手写祝福,是因为他觉得故事太短,完完全全不够达到他心里的长度。他以为有讲不完的话,其实异常短暂。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相爱,他们甚至不曾爱过。当他的文字临近末尾,语气竟无端恳求起来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他不知道怎么原谅自己,不知道哪里该抱有歉意,这才是他歉意的本身。
张望停笔了,他不满意自己的文字,或者说他觉得这样的文字不足以记录他们的故事,记录他回忆里逐渐完美的影子,张望觉得自己真是不够用心!
自我责备并不是张望第一次会做的事,他总对自己不满,每件事情完成后他需要再三检查,直到符合心意才肯罢休,所以恋爱中他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,他以为给童灵语的爱不够好!
写不出来的文字需要一些时间去挖掘,这样的时刻,张望会向别人倾诉,是希望获得他人同情的,说不清的依赖性,可谁又能帮他呢?况且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让身边人知道的,他们早就在他分手时同情过他一次。张望从来不认为贪得无厌是一件错误的事,但至少应该合情合理。可贪得无厌是不能够合情合理的。
打开朋友圈,张望看到俞姝的动态:有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送一首陈奕迅的《让我留在你身边》。张望没多加思考,当即将红包发过去,其实并不贵重,张望乐得在这样的小恩小惠上得到满足,是不需要多少成本的。
俞姝作为张望中学时期的女神,一直影响着他的生活,即使很多时候她并有真正出席过,可很多事情里都藏着她的影子,无论如何是忘不掉的。那时张望受到学校处分,说不上多严重,却是初中生不能够接受的,说到底是止不住的胆怯,哪怕已经没有人再责备他。张望当然觉得委屈,任谁安慰都不觉得够,但是俞姝可以。张望喜欢俞姝。
初中的喜欢终归单纯,那种对异性纯粹的追求,因着学习,因着见识,因着容貌或者声音,因着冲动与好奇,喜欢反倒在众多的因素下更晶莹,喜欢只是喜欢。
张望对俞姝的喜欢是不同的,他起初竟有些讨厌她!
俞姝班级的卫生区在走廊的一头,她的班级在另一头,每次打扫卫生时,俞姝都要经过张望班级的窗口,是张望抬起眼睛就能看到的,一头蓬松的头发,走路时上下皱着,像是有阵风在里面,一双眼睛倒是好看,精致的双眼皮下包着明亮的眼睛,完全没有戴过眼镜的痕迹,至少是精神着的,顷长的身子,不见得比张望矮,或许还要高呢,上身一件纯棉的卫衣,帽子挂在头发下面,像个饰品,帽子里面的绳子挂在胸前,左右晃着,春天的秋千,下身裹着深蓝色的牛仔裤,身材是一览无遗的,哪怕张望再不在乎,也要被那双紫色的运动鞋晃了眼,怎么这么奇怪!
从觉得俞姝奇怪到觉得她漂亮,张望甚至没有撑过三天,是今天没有打扫卫生就要跑去对方班级看看的,喜欢是好奇的必然结果。
喜欢正浓烈的时候,张望受到处分,那是他要到俞姝联系方式的第二天,喜欢的代价。不过张望可不这么觉得,毕竟他从来没有接受过处分的结果。可是处罚不能不接受,因着年轻的懦弱,是顾全大局的第一次恨,却归类于成长的经历。张望同俞姝诉说这件事,当他和她取得联系后,在一个安静的晚上,无边的夜色里,连颗星星都没有。
俞姝是张望那个时间的唯一一颗星,张望并不轻易定义她,却完全认可唯一这个词,是任后来谁的出现都不能够把她代替的,他称呼她为女神,那是初中时流行的词,却不是谁都拥有的,一拥有就是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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